另外我们还注意到,在传统的团扇受到冷落的同时,源于日本的折扇(时称倭扇)在元代也没有兴起的土壤。元朝建国后多次用兵征讨日本,但收效甚微。至1299年以后完全中断往来,海天阻隔不通商贸,倭扇亦难飘洋过海抵达大都。明代《张东海集》记:“元初,东南夷使者持聚头扇,当世讥笑之”,认为是“仆隶所执,取其便于袖藏,以避尊贵者之目”。上层宫廷官绅对折扇的态度使它受到整个社会的冷遇,折扇扇面艺术在元也就无从谈起了。
原因之二:元代社会的经济环境
相比于宋代,扇面书画在元代缺少生存的经济环境。宋代设立的皇家画院不仅是为画家提供了进行绘事创作研究的场所,更重要的是为画家提供了经济支持,政府为他们发放俸禄甚至授予官职,而且书画团扇也主要是服务于宫廷,满足统治者的需要。
宋亡元立,画院不复存在,画家转而寻求其它经济来源。一部分画家为生活所迫不得不以技艺为生,如钱塘人陈鉴如原本南宋院画家,入元后靠为人画肖像画而名声远扬。市场上较大的长轴横幅也受到人们的欢迎,但对于小幅的册页扇面似乎没有细细把玩的雅兴,这一类作品在元朝数量也就少了。另一部分画家并不以画为生,而是通过其它方式为作画提供经济条件。如赵孟頫、王蒙在元做官,黄公望、吴镇为人算命,倪云林做过生意等,善画而不求售,不过“逸笔草草,不求形似,聊以自娱耳”。这部分画家仅仅是为了抒情写意,也不愿在圆形的小扇面上着力。而且元朝开始,在纸上绘画兴起,水墨效果得到更好的发挥,绢质的团扇不仅价高,也不适应水墨兴盛的元代绘画。
原因之三:元代社会思想文化的影响
在蒙古族统治的元代,汉族士人“辱于夷狄之变”,反抗无力,升迁无望,处在苦闷、悲凉、委屈、闲逸的精神状态里,并形成一种社会性的大退避,如元曲里说的,“体乾坤姓王的由他姓王,他夺了呵汉朝,篡了篡汉邦,倒于俺闲人每留下醉乡。”他们对扇子和扇面书画的热情远远不比前代,甚至怀有某种偏见,元曲大家曾瑞写[船涉调?哨遍]《秋扇》就对此有所反映:
“最难甘递互相抬贴,卖弄他风流云酝藉。只能驱一握掌中风,几曾将烦暑除绝。偏宜皓齿歌金缕,不为生灵奏玉牒……”
不仅认为扇子华而不实,卖弄风流,“几曾将烦暑除绝”,而且只是一种玩赏享乐之物,于世事生灵毫无益处。
“写天涯咫尺间,画云山千万叠。纵浮花装饰皆虚设,见胚胎破绽难藏,有点污唵替强打迭。无光摄,匹头上面阔,半路里腰折。”
在这里更表现出对扇面书画不以为然,“皆虚设”而已,对扇面这种艺术形制也感到不舒服,“匹头上面阔,半路里腰折”,已经带有嘲笑的味道了。
更严重的是,元人把扇子同作为统治者的官吏联系起来,“自谓奇绝,要和时辈争优劣。得架大人权,比蒲葵白羽特别。”制作考究和艺术美化了的扇子是权贵们使用的,被视为媚上欺下,“犹随酷吏临轩阁,不播仁风到窟穴。”这就大大破坏了扇子在人们心目中的形象,降低了扇子的艺术品格,因此,它也很难得到时人的垂青和赞美了。
元代绘画在画史上的高峰地位是由赵孟頫开创的,他的绘画和艺术思想对整个元代影响都十分重大。赵孟頫托古改制,强调注重绘画传统,力拚宋代院体风格,他明确地提出:
“作画贵有古意,若无古意,虽工无益。今人但知用笔纤细,傅色浓艳,便自以为能手,殊不知古意即亏,百病丛生,岂可观也。”
他所说“古意”是指北宋以前的画法,“今人”是指学习宋院体画法的人,特别值得一提的是,“用笔纤细”、“傅色浓艳”的画法在宋代扇面册页小品画中十分常见,元初仍持续这种画风。为了改变这种陈陈相因的状况,就必须从已经形成一股势力的环境中另辟蹊径进行变革。赵孟頫以复古为号召提倡“古意”,“刻意学唐人”,从而和近世流行的风气拉开距离。在他的大力倡导下,元画跨过宋代直追盛唐五代乃至六朝。宋画特别是南宋院体风格在元受到压制,也使得兴盛于宋的扇面在元辉煌不再。